初春的早晨,走过监舍,看见清冷的墙脚处,立着一棵怪异的树,一棵枝叶稀疏的橘子树,树上开满了大朵大朵的茶花。走近一看,不禁哑然失笑,那是些凋落了的茶花,被人仔细地安放在橘子树枝桠上,乍一看,还以为橘子树开出了似锦繁花。想来是有人见茶花凋而不败,心生怜惜,让它们在橘子树上继续绽放。
转头望,服刑人员安静有序地忙碌着,再看看开满茶花的橘子树,突然心生触动,思绪万千。身在改造环境中,每个人似乎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更加积极、向往,对那些曾经逝去的美好更懂得珍惜和挽留,也学会了用最简单的方法来珍存它们。
前些日子,监狱举办亲情帮教活动,穿行在各展区,那些展台上的作品无不让我备受震撼。那些书画,字体苍劲有力、画面意境深远;那些雕刻,匠心独运、栩栩如生;每一件手工艺品,手法细腻、做工灵巧,看到它们,似乎看到了一个个美丽的故事,很难想象这些作品是出自高墙之内。突然心中一动,一句平时大家都爱挂在嘴边的话——“有些东西,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”,此刻浮现在我的脑海,是啊,在这高墙内,服刑人员的闲暇时间相对要多一些,静下来思与想,那些人生中失去的美丽却变成了他们改造路上静静散发着的光和热,指引服刑人员不断前行。
前几日,监区到处都在谈论一名服刑人员,一名原本很消极的服刑人员陈某。入监半年来,他在服刑改造、生活上都很消沉,劳动无精打采,教育课也很不上心,每天情绪低落,什么事情他都不关心不在意,一时间成为了管教民警的一块心病。直到前一段时间,管教民警通过亲情电话,了解到他的儿子在今年就要开始上学了,民警知道孩子一直都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。于是,在每一次谈话中,民警都有意无意地谈到了孩子,并将从陈某家人中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了他,鼓励他要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,多为孩子想想,好好改造,争取早日出去陪伴在孩子身旁......随后的几个月,陈某在改造上逐渐发生了一些转变,整个人也有了精神活力。
这几日,在与服刑人员陈某谈话,聊到孩子时,他突然抬起头来,直直地盯着我,脸上洋溢着暖意,眼睛里好似有一些东西绽放出来,说话也开始急促结巴,满是兴奋地说道。他的孩子秋天就要上学了,他要给孩子准备一个书包,从现在起好好劳动,争取每个月的劳动报酬奖励,八月份就差不多攒够买书包的钱了,说不定还可以再买一些文具呢。他满含后悔地说,以前的自己只看到失去了什么,而没有发现自己还拥有什么,犯下的错已成为事实,一味的消沉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......最后开始呜咽起来。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小山,仿佛看到孩子正背着他买的新书包蹦跳着走进校园。
那一瞬间,我心里也有些话想说,却被什么堵着说不出来,他的身影在我眼中慢慢地模糊,最后呈现出那棵开满茶花的橘子树,重拾凋零的山茶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