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书慢

今年以来读了几本书，平均约二十天一本吧！但仔细算了算，又比上学时少了许多，节奏慢了许多，但却又是近七八年读书最多的一年了。

不是今年更有时间了，工作依旧还是忙忙碌碌，比以往更甚。家庭还是那个样子，孩子慢慢长大，父母迅速变老，妻子喋喋不休，却总为我留着回家的那盏灯。我不是因为读了心灵鸡汤而顿悟，更何况我基本不读那些。之所以今年读了更多的书，只是想读了而已。

我从小喜欢读书，家中经济时常窘迫，但只要我要买书读，父母都是欢喜并支持的。从《三字经》、《千字文》开始，到《论语》、《中庸》，又到《三国》、《红楼》，我喜欢古文，喜欢诸子百家。其实在90年代的小县城，哪里有多少书可以去读。至今想来，县城的老图书馆还是木楼，走在里面吱吱呀呀的响。因为一本《哪吒闹海》的彩版画书找不到下册，我很是伤心的哭过。后来图书馆搬家了，水泥三层楼房，我已经读完了凡尔纳全集了。后来，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，开了一间书铺，提供租书，店名叫“五叶书屋”的，我在那里读完金庸全集，读了一些古龙、梁羽生、琼瑶，还看了许多日本或伪日本的漫画。

那个时候，我是许多人口中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因为喜欢读书又不出去疯玩惹祸，父母的许多亲戚朋友都把我当榜样，教育我的那些小伙伴。当时的我内心是孤寂并清高的，现在想想，那时的我，多遭人恨。

除了借书和租书之外，当然是要买的。那时没有当当和亚马逊，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进书店就要抱一摞书回家，买的最多的是盗版书。很小的时候，一次和父亲走在街上，路边有人摆摊卖书，我看见了一本合编的《四书五经》，当时很喜欢，想买下来，但仔细一翻，发现却只有“四书四经”，我便嘀咕了几句。父亲见我喜欢，想买下来给我，又觉得贵了点，便和老板谈价钱，老板不肯少，终于父亲急了，大声说道你这个只有四书四经，根本都不齐，这是假的，怎么能卖这么贵。老板也不服输的和父亲吵了起来。我因不喜欢吵闹，又担心父亲和别人打起来，便放下书，硬拉着父亲走了。为此，父亲念念叨叨了许久，始终觉得那小贩是在卖假书，还那么贵。但我知道，父亲是在责备自己。后来，父亲终是给我买了许多的书的，虽然大多数是盗版的，但父亲对待每一本书都是恭敬的态度。父亲没什么文化，但他却知道将来要想有出息一点，必须多读书。我也不知道今日的我是否是让他失望的，但愿没有！

读书多了有好处，让我喜欢语文和历史，我在初中学中国古代史时根本没费什么劲，那一年考试，100分的满分考了98分，这还是在我根本没复习没背书的前提下。我的作文也在高中时被老师当作范文来读。这让我很是自命不凡，总觉得自己便是那风流才子，十年寒窗，终于有一朝提名天下知的感觉。既是风流才子，便就有了写情书。

第一次给暗恋许久的女生写情书时，总觉得文采飞扬，大量地排比句的运用和古诗文的引用，让我觉得既把意思表达了，又没有那么的庸俗直白。特别是收到回信时读到一句“君当做磐石，妾当作蒲苇”时，更是欣喜若狂。其实事隔多年后才知道，那女孩只是单纯的当作读书心得的交流而已。再后来，遇到一个女孩，无意谈及敦煌莫高窟的飞天时，我们有了惺惺相惜之感，随着不断的交流，更是让我们有了心有灵犀的感觉。她送了我一套王小波全集，要我给她解读《金刚经》，书收到了，她却走了，至此，音讯全无。

书读多了也不好。我从小不爱说话，不会和人交流。我舅舅还一度怀疑我得了自闭症。我现在也觉得那时是自己读书读傻了，读进去了，没出得来。我徜徉在书中虚构的世界中，幻想自己是宋江、宝玉和诸葛；幻想自己在私塾中、在牛背上、在清泉边一遍遍的读“子曰：学而时习之，不亦说乎”；幻想自己是鲁滨逊、是赫伯特·布朗、是圣地亚哥那个老渔夫，却始终忘了我是谁。

由于只知道读这些闲书，成绩始终不好。后来读了警校，又受到了另一种教育，看到了另一种世界，对我的思想冲击很大。在校三年，我几乎没读过一本闲书。我有些喜欢上了犯罪心理学、侦查审讯。等到毕业之后发现，受所学专业限制，就业面很窄。终于工作了，也如愿的穿上了警服，总感觉自己忙忙碌碌很充实。几年下来，也取得一些成绩，获得了一些荣誉，但心中的空虚感却一年甚是一年。

今年年初，自己动了一个小手术，而妻子也因身体原因住院手术，我们排在了同一天手术。我从手术台上醒过来的时候，便挣扎着要出去听听她的消息，她担心我，却不知我更担心她。为了不让她担心，也为了给她打气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起来。我的所有挣扎都被医生无情的制止了。当妻子来到我床边看我时，我不顾身上的伤还没好，努力的下床，告诉她：“你看吧，我没事，我们都没事”，尽管疼痛让我不停的出汗，我想我还能撑住。当她握住我的手时，我和她一起流泪了，心中苦痛自不言说，她本就不善言辞，我们真真是执手相看泪千行。

生病之后，难免的就会想得多一点。我沉静下来，认真思考了许多东西。最关键的是我又开始看书了。在不断的读书和思考中，我又遇到了几件极不顺心的事情，加速和加深了我的思考。慢慢的我知道了近几年来自己为何会觉得空虚的原因了，因为我的精神世界正在被荒漠化。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为何会觉得混混沌沌，那时因为我不确定工作、奋斗乃至人生的目标。这样说，绝不是指自己要有为天地立心、为往圣继绝学的宏大誓愿，至少我确定了自己的小目标——不是一个亿的小目标。

有了目标就好办多了，虽说这个小目标所需时间之长过于有些不切实际了。但正如“大国工匠”、“匠人匠心”中的那些匠人一般。一生，只做这一件事，可好！余生很长，以我辈愚鲁之姿，也只够慢慢地去做一件事。

今年曾有幸参加一次外出培训，有老师在课上要求用“人是……的，人是……的”，五句话形容人是怎样的，我想了一下，写下“人是无可奈何的，人是坚定的，人是慢慢的，人是顺心意”。我如是想：人生多无可奈何；人在有了目标后应坚定不移往前走；人的目标和事业不是一蹴而就，总是慢慢的完成，只要坚定的走下去，慢慢的就会成功了；人在无可奈何之际，是否能多些顺从心意之事。后来老师要求把人字换成我，这个句子就变成了“我是……的，我是……的”。我一看，原来我是无可奈何的，是坚定的，是慢慢的，是顺心意的。我不禁笑了起来。

此时，我又想起那首诗：“从前的日色变得慢，车、马、邮件都慢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从前的锁也好看，钥匙精美有样子，你锁了，人家就懂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