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,是连接远方游子与故乡的“相思带”。
曾几何时,回乡的路是何等漫长,回乡的旅程是何等煎熬。
上世纪70年代,我出生在黔东南岑巩县一个偏远小山村,村子坐落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,那里云淡风清,群山环绕,沟壑纵横,风景秀丽,一条羊肠小道通向三、四公里之外的小镇。
这条出村的唯一通道穿越大山沟壑,一会儿上坡,一会儿下坎,险要地段几乎垂直,行走十分困难,要两个多小时才到镇上,村里人基本上只有赶场天才会去镇里。听祖辈们讲,他们从小时候起,走的就是这条路,一直没改变过。赶场天,大人们吃过早饭,常常结伴而行,把地里产出的农产品挑在肩上,背在背上,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,中途要歇好几次才到达镇上。在场上把农产品卖掉,买些盐、煤油、农药、肥料等,有时忍痛买些小娃喜爱的水果糖,下午,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赶,往往到太阳落山才到家。
从记事起,我就对村外的小镇充满了无限的向往。赶场天,总是吵着嚷着要跟父母一起去,在街道上走走,看看青砖房,看看汽车,感受一下赶场的热闹场面,再缠着父母买几颗可口的糖果,最好能买上一两本心爱的小人书,但往往不能如愿。
从到小镇上读初中开始,我就渐渐地远离故乡,回乡的路就渐渐变得漫长起来。
每个周末,我独自行走在村子与小镇的山路上,一走就是3年。上高中时到了二十多公里外的县城,回家就变成一个月一次。小镇到县城是一条弯曲的沙石公路,下雨天,泥泞不堪;晴天,尘土飞扬。每天只有两趟公共汽车,特别拥挤,同学们又普遍晕车,每次回家,镇上的同学们就相约一起,忍受着泥泞或灰尘,在沙土公路上走四五个小时到小镇,我又一个人翻山越岭,天黑才能回到村里。第二天,担着下个月生活用的30多斤米,又踏上返校的行程。
高考后,我终于如愿以偿,走出了大山,来到省城求学。经停县境的只有一趟老式的绿皮火车,逢站必停,一路停停走走,七八个小时才到省城。这趟车多年未变,往返程时间差不多,早晨发车,下午到达,每次返程抵达县城时已是傍晚,回小镇的公共汽车也没了,只有在县城住一晚,第二天才能回到家里。
离家越远,思乡更浓。毕业后到遵义参加工作,离家更远了,家中的亲人、儿时的玩伴、故乡的山山水水时常在脑海萦绕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回家的次数逐渐稀疏起来,但在万家团圆的新春佳节往往是要回去的。每次回去,要坐10多个小时的火车,转两三趟汽车,到镇里还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。对我和妻子来说,回乡的路不管有多么艰辛,都是一种幸福。
进入新世纪,新农村建设在广阔的农村全面铺开。一天,家里的哥哥打来电话,说在政府支持下,村里要修公路了。乡亲们热情高涨,出人出力,向古老的羊肠小道发起进攻,两三个冬后,通往镇里的毛公路终于修好了。村里的人家都买了摩托车,驾车到达镇上只要20分钟左右,终于告别了肩挑背扛的时代。每次回家,哥哥总是开车到镇上接我,不用再走路爬坡了。
近几年,全省县县通了高速,遵义也进入高铁时代,天堑变通途,交通驶入快车道。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好政策下,县城到镇里的公路全面进行翻修,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,村里通往镇上的公路已全面硬化。近几年回家,就享受到了把车直接开到家门口的快捷和便利。
有了便捷的交通,村里变得更加美丽,一幢幢与青山绿树相互掩映的新砖房,一辆辆停靠在寻常百姓家的小汽车,纯净、明艳的大自然,温馨、淳朴的乡亲......
今年,村里脱贫攻坚进入冲刺阶段,一项项惠民政策正在落实落地。前几天,哥哥又发来视频,告诉我入户公路已修好。听到这一喜讯,我会心地笑了,以前那种“说回家就回家”的奢望终于成为了现实。